獨白美術館：Wutopia Lab

Wutopia Lab受遠洋集團·蔚藍海岸委托，在秦皇島北戴河SEATOPIA的公園綠地上創作的獻給無限少數人的不受汶汶之物而安察察之身的獨白美術館，于2022年7月落成開放。女王狄多把一張牛皮剪成細條圈出一塊地創造了偉大的迦太基。我在蔚藍海岸園區內三個住宅組團交匯處的一片開闊綠地中，把約1300平米的建筑分解成不同的單體結合圍墻，走廊和灰空間變成一個粽子形的3600平米場所，獨白美術館。

獨白美術館是徐徐展開的手卷。從光線破角而瀉的入口小劇場開始，進入藝術長廊，沿著忽明忽暗的敞廊，靜謐的水院慢慢展現出來，經過高高的彩色斑斕的瑜伽室，來到明亮高潔寬闊的美術館（展覽和畫室）。然后光線變暗，道路變窄，幾乎會錯過藏在墻壁后的茶室。盡端若有光，那是在云霧中的舞蹈教室。走出建筑，繼續沿著花墻，在斑駁的影子中，涉水而行。水中自有暗流潺潺貫穿在中央婉轉潛過建筑，想是奔海而去。又逢小劇場，放眼深看去，六株水上樹，微風中低聲搖頭獨白。所有風景和聲音以及思考都緩緩展開成畫。

獨白美術館是個復合功能的場所。可以讓不同人同時在里面的不同空間卻可以一個人以一種藝術方式獨處。平面形式復雜并且不規則，在結構設計上不利抗震。不過將美術館拆分來看，除藝術長廊平面為彎曲的帶狀異形外，矩形舞蹈室、圓形瑜伽室、橢圓形小劇場都是抗震性能優異的對稱規則的布局。老胡就此設置了三道抗震縫將其分成四個獨立的結構單元。超長結構的伸縮變形得到了釋放，減小了溫度應力，避免氣溫變化引起出現結構裂縫。不得不接受抗震縫的我只好仔細設計節點，掩蓋它在屋頂，立面以及室內的存在，保證我的畫卷在視覺上是連續不斷的。

小劇場其實就是獨白美術館的門廳。為了減少計算容積率的建筑面積，它被設計成灰空間。同時為了讓觀眾的注意力集中在表演并不愿意劇透中央水景，小劇場被設計成封閉空間。我在舞臺后上方切了一個弧形天窗，讓日光或者月光如瀑布灑落下來。“萬物皆有罅隙，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和主體鋼結構脫開的小劇場是用整體性能更好的全現澆鋼筋混凝土墻板結構連續封閉塑造了一個矗立在水池上橢圓形柱體。里面喧鬧而外面沉默。

中國畫最具藝術特色的是線條。利用毛筆不同部位在紙面上形成挺括有彈性或者柔和松弛，濃淡干濕，粗細變化但連綿不斷的線條。這樣的線條不僅是有空間也是有速度的。我把獨白美術館的邊界看成這么一條變化的墨線。在建筑中我用白色代替黑色創作。起筆是橢圓形的小劇場。點是瑜伽室，枯筆是花墻，藝術長廊是聯系這些的筆劃，細的有些快的是走廊，用的是筆尖，然后變成側峰形成慢的粗的線條就是放大的美術館，再慢慢回到筆尖用筆一頓就是舞蹈教室。一開始的長廊和美術館外側封閉內側對水院開放，而之后則是內側封閉外側對大景觀開放，這就是運筆。

我希望面對水院和美術館外景觀的玻璃面不要有結構構件來阻擋視線的連續性。為減輕結構自重并減小結構構件尺寸，屋面采用保證保溫隔熱和防水性能的上澆40mm細石混凝土整澆層帶肋花紋鋼板。然后老胡在窄的走廊設置了獨立柱懸挑梁鋼結構單元，柱子被藏在墻體中。而在放大的美術館空間采用了單跨框架懸挑梁鋼結構單元。最大懸挑為4.6米，保證了面向水院的立面無豎向構件遮擋的全通透效果。

2009年我參觀赫爾佐格設計的倫敦的一間舞蹈學校，總監客氣地對我說舞蹈演員訓練的時候希望光線充足。而所謂美麗風景以及彩色立面會干擾演員的內觀的情緒。我把獨白美術館的舞蹈教室設計成半透明的玻璃盒子，有著足夠的光照但把戶外的風景濾掉成為舞蹈教室的背景。教室的鏡墻背后是入口門廳以及在夾層里的更衣，演員就可以在純粹的天和地之間表達自己。

舞蹈教室僅在整個規則平面方形的一側小范圍設有夾層的空間，為避免局部剛度突變對結構抗震不利的影響，老胡在夾層梁柱均采用鉸接連接，保證了教室規則的單層鋼結構框架體系。我是在初二臨摹完倪瓚的六君子圖后，發現自己這輩子再無可能超越他而放棄了自己的山水畫理想。但那六株樹成為我揮之不去的執念，所以日后在我的許多作品里有著以樹點題的設計。這次因氣候和來源限制在北方，以松、榆、柏、楓、櫟、樸代替了倪瓚江南的松、榆、柏、樟、楠、槐，構成水院的六君子主題，了了我多年來以云林繪事入建筑的心愿。

業主建議設備間變成茶室。那么設備不得不變成放在室外兩組，一組在庭院，一組在美術館外的綠地上。我設計了葉子形的穿孔鋁板擋板來隱藏設備。讓設備變成獨白美術館的藝術裝置。庭院原來是設計成白色干粘石地面。它可以讓整個建筑呈現一種漂浮感，這在我白晝奇境的項目中成功實驗過，能創造出一種不真實的幻覺。當我推敲六君子圖的呈現時，改變了想法，我不想追求一種略甜的夢幻而試圖表達一種經過思考有些惆悵的心情。六君子圖是以大面積的留白表達了浩淼的水面而使得畫面不受尺幅限制卻呈現出曠遠平靜的氣勢。就此我決定變白為黑，將可進入的白色廣場變成能看的黑色水池。在視覺上制造了新的深度。這樣一來，白色建筑環抱著一眼沉默的深潭，你凝視著他，他也凝視著你。周圍的建筑霎時安靜下來，只有風吹過六君子的沙沙聲。

但我沒有取消原來庭院中取意曲水流觴的景觀水系。我希望這個流水的設計變成平靜水院的涌動的暗流，形成水中水的設計。流水從跌水裝置流向庭院中央，螺旋扭轉，朝向瑜伽室流去，在建筑基礎下與外部水系連接，最后靜悄悄地匯流到大海。由此把自成一體的獨白美術館和黃海聯系了起來。

水院安靜是安靜下來了。可當我看著效果圖中黑色水池邊上矗立著有著玻璃幕墻立面的白色建筑時，又產生了一種新的熟悉感，這個場所氣氛過于陳詞濫調。于是我決定俞挺化，把最高的圓形瑜伽室外立面變成漸變的彩色玻璃。在濃墨中點彩，她就是熠熠生輝的玻璃堡壘。

玻璃堡壘原本只有一層，但運行方堅持要有更衣，我只能設置兩層。保證一樓的視覺開敞，就把更衣放在了二樓。我也希望外立面玻璃保持垂直連續性。我要求二樓的樓板和玻璃立面脫開。我對老胡說，吊起來吧。老胡在屋面以十字形布置框架提供水平側向剛度，結合周邊環形布梁形成框架提供抗扭剛度，形成清晰高效的受力體系，他用4根懸掛于主框架梁上并內收可以隱藏在衣柜之中的吊柱把二樓樓板吊了起來。最后一不做二不休，樓梯也以懸掛的方式輕巧地掛在樓板上。于是一樓便迎著華麗的光線而開放。

獨白美術館的內外墻材料分別為玻璃、實墻和花墻。三者獨立或者組合連續如同變化的墨線形成了美術館的忽明忽暗的邊界。花墻就是枯筆。要讓5米高的花墻連續展開的同時又要保證安全，就需要在花墻背后每3.8米加設構造柱。同時屋面板懸挑作為磚墻的壓頂。鏤空花磚是采用預混法3%鋼纖維含量制作而成的GRC磚，有兩個型號組合形成立面花紋。花磚墻或者以雙墻獨立成為院墻，或者和玻璃或者和實墻形成一組連續150米長光影變化的界面來包裹獨白美術館。

我把單墻一分為二形成的類似墨線中的飛白作為藏在走廊背景墻后面的茶室。這是一個私密沉默的空間，一個藏著心思的角落。我沿著視線高度開了一條長長的窗子。于是六君子便如畫卷徐徐展現出來。“相看兩不語，俄而已忘機。”在度假勝地，是各種嘈嘈雜雜的歡快的欲望。有時未免讓人覺得太熱鬧了，要靜靜。張曉巖之所以把美術館取名獨白，大概就是想在熱鬧的海洋中創造一個可以讓人獨處并獨白的小島。它是我們的一個人的樂園。而大海就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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